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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阿里記事本》70 平行軌跡
在前往阿里無人區的前幾天,都待在拉薩調解身體對於高山氣候的適應度
這當中,亦有跟啟軍與曠野研究所要經過的地方與路途行止
當時,啟軍給我了一張地圖
這是張西藏自治區測繪局所編印的「中國西藏旅遊圖」
可說是官方制訂的正式版本
凡重要的景點與市鎮,在地圖中定有標示
而且還在市鎮與市鎮之間,用紅線清楚標註了公路的路線
有一天,在啟軍的辦公室
對曠野手指指著地圖上的無人區說了一句話感到納悶
曠野說:「從這兒拐過去會好走一些。」
我看著眼前的地圖,曠野手指的地方是片荒原,而且沒有公路路線的紅線呀?
難不成曠野要帶我們這兩個城市鄉巴佬去光顧「龍門客棧」吃人肉叉燒包?
我有點受怕擔憂但又不好表明,於是就假裝很內行的說了:
「我們順著公路走,會不會比較妥當?」
曠野馬上笑著說:「哪有公路,那兒所有的路,都是車子壓出來的!」
這、這、這是哪門子的道理?
這地圖上不是明明白白的用紅線標註了公路的路線嗎?
雖然當時一臉狐疑,但還是相信曠野的判斷與啟軍的安排
事後證明三件事
一是,憑著之前入藏經驗,自發性想出來適應高山症的方法有用
二是,對於旅途的安危性想太少了;對於過程的憂慮性想太多了
三是,完全信任曠野是對的
等真正的進入阿里無人區後,才知道,這兒哪有路?
地圖上標註的紅線的路線,只是給你「參考」用的
在西藏阿里無人區,真的沒有公路,只有「方向」
你只要朝著這個方向去,就會到達下一個有人聚集的地方
但你要走左邊,還是車子開右邊,隨你的便啦!
只要你有把握,車子不要陷入泥濘水潭中就行了
只要你搞對方向,別迷路就行了
那兒可是沒有路標的
所以,在那片荒原大地,動輒四~五千公尺高的地方,只要是往市集的方向
經常會看到兩條,或是四條,或是六條,或是八條,或是十條……
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盡頭,宛如飛天彩帶的蜿蜒平行軌跡
這種景象,是全世界的高原與景點,都不曾見過的
在西藏阿里無人區,所經之地,幾乎都是一望無際的高原
沒路標,路況好不好?則需旅人當場判定
沒警示牌,路面安不安全?則由司機當下決定
如一時誤判,車陷泥潭,那可就不妙了!
因為在那兒,既被稱做「無人區」,三天五日見不到一個人,是常有的事
所以,跑長途的司機,習慣上都是跟著前人的車行軌跡走
這樣做不一定正確,但起碼圖個安心
如果前頭的車行軌跡只有那麼兩雙就還好,可以容易決定要順著哪一條走
但是,如前面是七、八、九、十條的軌跡,那就困擾了
於是就常常看到曠野,對著眼前的軌跡端詳,然後……
指著一條軌跡說:「這條痕跡有點模糊,幾天沒車碾過……」
指著另一條軌跡說:「這條上頭長出一些草……」
指著決定走的軌跡說:「這上面沒長草還有輪胎壓痕,走這條……」
就這樣……
每次遇到好幾條的車行軌跡時,都要像娶媳婦般的,挑一個能夠平安永久的
這樣的經歷,回台灣後,跟幾位經常越野旅行的朋友聊起,居然沒人相信
而,最後,我也都會說:「你親自去一趟,就知道了!」
曠野說,許多往阿里的路,是沿著電線桿壓出來的
經常往返阿里的司機駕駛,開車路線都很有默契的跟在電線桿左近
一方面辨識方向不易迷路,二方面則是為了安全
電線桿有傳輸電力與通訊功能,一定要隨時暢通
若斷電或斷訊,會有人立刻循線來修
也是說,若車子在這兒故障,或是車陷泥沼,比較會被人看到
所以說,只要能有選擇,曠野一定選擇能看到電線桿的地方開
突然覺得,原本在這大自然美景中看起來很煞風景的電線桿
知道緣由後,再看它們,沒那麼礙眼了
反倒是喜歡有它們陪著護著我們一路去阿里
但是,電線桿也不是常常能遇得到
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要自己找路開
右邊平坦,但,是沙地,易陷車輪
左邊也平,但,是草地,視路不易
但草地上有新壓痕,還是跟著前人的軌跡,起碼錯不了
處處都是平行軌跡,條條都像飛舞彩帶
每每都是賭注選擇,次次都能平安往返
這不是運氣,是福氣,有貴人經驗相助
有好幾次,路痕跡已經不清楚了,明顯好久沒車走過了
所以曠野決定自個兒開一條新的路
就在其中一次自己開新路,才遇到救了〔62 救援行動〕篇中的那隻鳥
曠野說,前面那片平坦地,現在還可以走
等到山上下大雨時,就不能走了,因為會積水成一淺湖泊
到時候就要繞過左邊那座大山,會多出半天的路
低窪處,還有幾處尚未乾涸的餘水
前面的痕跡蠻清楚的,最近應該有車走過,還能走
如果今天山上下大雨,明天這條路就不能走了
眼前,藍天白雲之下,河床、車道、綠草、水潭……同時存在
好一幅詩情畫意共存共榮的和諧畫面
等老天爺一變臉,落下水,就只剩下一種面貌
就是積水成湖泊一片
旅人們再強,意志再堅定,屆時都要低頭,改道而行
我們就是在這裡歇息低頭時,看到〔62 救援行動〕篇中奄奄一息的那隻鳥
這也是山上下大雨,會積水成淺潭,就不能走了
原本的路是在右邊沿著電線桿過去一點的地方
走這兒近一點,不用繞路,若這裡能走,大家就直接走河床鵝卵石地
還沒下大雨,路痕很新鮮,安全可以走
右邊的車行痕跡上已長出草
明顯看得出來大家都是挑左邊走
這條呢?~頗具「遺跡」模樣
別跟它賭運氣,改走別條路
由近到遠,平行的草地痕跡,都是車輛凡走過必留下的痕跡
看壓痕上的長草跡象,已經很久沒有車子走了
凡識途老馬到這兒,都很有默契的避開它們
這條路跡,也是車子輾出來的
這是條近路,能節省一天的路
但其實這是河床,趁山上還沒發大水,還能走
不,應該說是,趕快走!
這天運勢不錯,在這河床上連開了五~六個小時,沒遇水,路也沒斷
不過,也沒見到其他的人車
灰天灰石的,就我們四個人,一輛車
一路無障礙載著我們奔馳的車子,出發時亮晶晶,現在布滿了土塵,也是灰灰的
毫無違和感的融入這片灰色畫布中
看了身上的碼表,高度4900公尺,溫度8℃
身處在這灰天灰地中,望著遠處灰灰的地平線
在這兒的感覺是,人雖偉大,但也渺小,沒啥好爭的!
更沒啥好賭氣的!
我們能安穩站在這片土地上,都是老天爺賞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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