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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阿里記事本》88　迷路

一路上，我想去好多地方
有些地方，是來之前就想好
有些地方，是來之後才知道
有些地方，沒有地名，沒有位置，只有聽說
或是路上遠遠看到的一個景，突然生念想去看
而西藏通的曠野，幾乎只要我說了
只要路況許可，只要道途安全，他都二話不說載我去

今天，在半路上又去了一個我想去的地方
到達目的後，便折回規劃中的主線車程上
除了曠野，大夥都隨著車子不規律的顛簸，打著盹

走著走著，突然從曠野口中說出一句從沒說過的話
這句話，也是我們最不想聽到的，更是最不願意聽到的
任何人只要聽到，一定是睡意全消
就是：「咦？這路怎麼不一樣？應該要看到了啊！」
這話一出，就表示咱們迷路了！
也表示，事情大條了！
啟軍馬上問曠野，應該要到哪兒？
曠野說：「應該要看到那座橋了啊！」
難怪，這幾個小時曠野在車上都不怎麼說話
原來，我們現在走的地方，在曠野來說，是個陌生地

其實，一路上，曠野都不看地圖，不看指南針，也不認地標
當然也不看路牌，事實上在這兒也沒路牌指引可看
曠野都像是候鳥一般，憑藉的是對環境的方向感
然後一直往「認定的方向」開
這一路上，跑了近1500多公里路，都沒出過錯
不論白天視線好，晚上無星光，暴雨煙迷濛……
或是臨時變更路線，或是突然更改紮營住宿地，抑或是提前延後走……
曠野總是能在預定的時間到達預定的地方
而現在，我們卻在這地方迷了路
這地方，又是不見人跡的無人區

在進入西藏阿里無人區之前，就聽說一件事，一件出了人命的遺憾事
就是……
有一個商旅車隊，在通過阿里無人區時，因為暴雨土石流，改道而行
翻過一座大山，在遠遠之處看到一輛旅行車孤伶伶的停在平原上
駛近後，又看到車旁有四小堆燒火的焦黑殘跡
到了車旁一看，車內有幾具或躺或坐，因空氣乾燥而形成的乾屍
而車子的四個輪胎，已被墊著石塊卸下
從跡象研判，應是車子故障拋錨，或是失水無油，無法動彈
等待多時，不見車輛經過，又無牧人可求援
不得已只有拆車輪胎，燃火生狼煙，藉此引人注意
想不到，四個輪胎，一個一個都燒完了，還是沒人經過看見
最後車內幾人在此因飢寒而終
為什麼都聚在車裡面不往外走出求生？
這裡可是嗜肉猛獸出沒頻繁的荒原，稍有不慎，可是屍骨無存吶！
後來經過調查
這輛車子是三個月前未依時間到達目的地失去聯繫的當地車輛
原來，是車子有礙卡在這裡無法動彈，一干人等因而魂歸大地

所以
當地的人都知道，凡車輛進入西藏阿里無人區，都只求兩件事
一是，車子不要拋錨
二是，絕對不要迷路
因為無論發生哪一件，都有可能三個月後才會被人發現
三個月的時間
海不會枯，石不會爛
但，無水無食空氣乾燥加上入夜氣溫到冰點
人，一定會成舍利

這事，是聽說的事
是真？是假？不知道
現在只知道
在這兒迷路，會出人命是真的！

車外，雖然有陽光有烏雲，空氣也暖和
但，車內，卻是瀰漫一股濃厚的忐忑氣息
誰也不敢問曠野，找到路了沒？
因為，誰都不想聽到不想聽的話

經過個把時辰，又翻過一座山，標高5100公尺
曠野終於從遠遠的山勢中，看到熟悉的景
曠野連說：「看到了！看到了！」
照片右下方，兩座山谷間，那一座小小、小小的橋
曠野要找的，就是這座橋

這些山，在我看來，長得都差不多
但是，從曠野開始講話的語調中，明顯可感覺到曠野眉頭舒展的模樣
曠野踩油門的腳，似乎也感覺比較鬆了

轉了幾個弧度很小的髮夾彎
在路旁看到一個水泥人造碑，上面有幾行字：
「中國人民解放軍　三六一一一　三六一二七　部隊
　加峰橋
　一九八四年七月一日」
路旁這個碑，就是曠野找的大半天的橋頭碑
這也是這個區域唯一證明「你沒迷路」的標記
看到碑，接著過了一座橋
一座中國軍方架設在地圖上找不到網路也搜尋不到的橋
一座看了就知道是以人定勝天的毅力搭建起來的小鐵橋
從地形山勢看，這橋，只要雨水大水流強，就會被沖毀
應該是實在沒有其他的地方能選擇，才會在這險地搭橋

過了橋，上了車子輪胎壓出來的路，就表示起碼安全了
因為，你已經位處物資運送補給的主要路線上
如果車子出了狀況，幾天之內，一定會碰到其他的車子經過
當然，誰都不希望在這個地方車子出狀況
除非，覺得生活無趣活得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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