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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藏阿里記事本》97　回程

確定完成西藏阿里行之目的，往回走
從札達離開前，曠野聽了才到札達的司機同業說，路況非常非常差！
沿途好多路都被土石流沖毀了，好多車都陷在泥濘中動彈不得
在這天高皇帝遠的地區，車子陷住或困住，可能都要好幾天才能脫困
曠野跟我們商量，事實上他已經決定了
回程時，能不停車，就不停
只要有時間，只要有體力，只要路會通，就全力往回走
就算已經沒天光，只要大燈還能看得到路，就繼續的開
這跟來時，一路上曠野都是穩紮穩打的開車做法不一樣
應該是回程路況真的是不好，曠野才會提出這樣的決定

基本上，這種趕路法，最累的是司機
現在居然是司機提出來，領隊導遊也贊成
我們這趟西藏阿里行，遇到貴人！真是我們的福氣！

所以我們
三天的路，當成兩天在走
五天的路途，三天內趕完
其中有兩天，總共趕了1000公里的路
而且是整個行程最難走的路
不是石頭路，就是泥濘道，沒有一處是平整的

照片上的路，是極少見平坦道
偶而遇到時，我們都把它視為是老天爺的恩賜

沿著蜿蜒路
不停的往上

到了山頂上
地上有積水灘，青草面上還是濕的
沒多久前才下過大雨
雨應該沒下很久，所以我們上來的那條路還是通暢的
為什麼知道這是山頂？
因為當地人習慣在山的「最高處」，拿隨身的哈達纏在這兒，或往上丟
看電線桿被人纏上去的哈達，以及扔上電線上的哈達，就知道高點到了

許多地方，上游下的雨不大，水還沒來前
是這模樣

山上下了大雨，水流到這兒
就成了這模樣

幾輛卡車走過
就成了這模樣

尤其是，決定當天就要抵達日喀則那一天
前一夜在我們去程第一次在溪邊野營處紮營
一早拔營，為了節省時間，半路再找東西吃
一路翻過好幾座大山，看到美景也不停車拍照
接近中午十一點，到薩嘎縣城吃「早餐」
這裡是啟軍從事旅行導遊，帶團往阿里抵達最遠的地方
啟軍一年當中都會接到幾團要往阿里古格王朝的旅行團
但所有的旅行團幾乎才進入阿里邊緣，就折返回日喀則
所以啟軍也跟我們父子一樣，第一次成功的抵達阿里最深處
這也是前面文章一再提到，一路上都是以曠野馬首是瞻
都是以曠野的決定為主，因為我們一行人只有他有經驗

離開薩嘎，繼續不停的往回開一個多小時
在一段前後無人無車的筆直路上，曠野主動停了車

曠野看了前方蓋滿天空的烏雲，要我們大夥在這先尿尿一下
因為前面如下大雨，會有好長一段路不方便下車
曠野說，他在藏區開了12年的旅遊越野車
每年都會接到十來團要往阿里的旅行團
但是，能夠成功走完全程到達目的地的，不到兩成
這裡，也是前往阿里的旅行團，八成中途改變計畫不去了的折返點
這段筆直的路，當地的旅行業者很貼切的稱它是「回頭路」

所以，啟軍和曠野才只帶一小包行李，夠三、五天就好
因為，他們壓根就不認為我們父子倆能深入阿里，走完全程
折返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出現了嚴重的高山症反應
一旦有嚴重高山症反應，只有拉薩與日喀則方便救治
出了日喀則，就要靠自己，但八成的遊客都決定回頭
出現高山症反應真的很痛苦，前兩次來我有深刻體驗
第一次入藏時，在半夜三點，出現很嚴重的高山反應
電話急打給啟軍，他專程帶我去拉薩軍醫院急診看病
所以曠野非常佩服我們父子，一路也盡心替我們著想
要停車，要紮營，要趕路，都是以對我們最適當為主
所以經過我們第一天進入阿里時夜宿的縣招待所附近
按照正常旅遊規劃，理應在這裡停留過夜的
但曠野為了我們能夠順利回去著想，早就打定主意不停
傍晚六點，到一個叫昂仁的地方
從早上出發到這裡，車子已經開了270公里
計畫中是要停下來吃晚餐的
但曠野說服我們，現在停下來變數太多，繼續再趕路
再趕100公里路，再次經過讓阿里司機喪膽的拉孜溝
盡快通過，到拉孜時，再吃
如預料的，一路上不時遇到深陷泥沙中的卡車

途經中尼公路交叉口檢查站
一邊是往尼泊爾，一邊是去後藏阿里，我們是從阿里過來
因為是兩條交通要道交叉口，所以要通過的車子明顯多了一點
八點多到拉孜，吃完晚餐時，已經九點多
回頭看我們來時路的天空，上方烏雲籠罩，雷電交加
烏雲下方肯定在下大雨與冰雹
也就是說，我們剛才通過的路，現在應該已經全斷了
還沒過來的車子，一定都陷在那裡
而我們只差了一個小時
也確實，我們吃飯的飯館就大路旁
從我們開始吃飯，到吃完離開，沒看到一輛車從那兒過來
曠野維持一早的決定，還是決定趕路
而且是摸黑的趕路，鐵了心，就是要趕到日喀則
從拉孜到日喀則，距離150公里，烏雲逐漸過來，開始下大雨
曠野說，今天不到日喀則，一定會困在這兒
也許是雲層厚的關係，我們出發往日喀則時，已經沒有天光了
沒多久，天就全黑了
曠野車上的大燈全開了，全程開遠燈
我們坐在車上，一顆心一直揪著，沒心思瞇眼休息
雖然很疲累，但開車的曠野比我們更辛苦，所以都沒吭聲喊累
雨小的時候，我跟漢軒拿出防水強力手電筒
搖下車窗，向外幫忙照路
我們知道這麼做幫助不大，但在那種狀況下，總覺得要做點什麼
半夜十二點半，安全進到漆黑的日喀則市區，今天開了520公里

凌晨一點，入住日喀則飯店
當天從日喀則出發往阿里前，在這兒洗了熱水澡
回到日喀則這一天，才再次洗澡，
前後10天沒洗澡，父子倆都洗得很徹底
淋浴熱水沖下的洗髮精泡沫，是灰色的
終於體會到當天進到日喀則飯店後啟軍說的……
想洗熱水澡，趁今晚
想打電話回家，趁現在
想好好吃餐飯，趁今天……

隔天，曠野聽了日喀則當地旅館飯店和同業說
昨天，從阿里方向過來，我們是唯一的一輛車
許多預定該到的、該回來的車子，都沒到，也沒回來
我們昨天身歷其境，所以知道那些車子遭遇了什麼事

凌晨才到日喀則，早上九點在日喀則飯店吃早餐
今天要回到拉薩
原本計畫今天不趕路了，慢慢的，悠閒的，開車回拉薩
但是，曠野問了路況，聽司機同業說
要往拉薩，無論哪條路線，路況都不樂觀
無論是那條比較近，沿著雅魯藏布江往下游走的路
或是我們走過比較遠但比較妥當會經過羊卓雍措湖的那山路
都被大雨土石流沖得一段一段的，路況非常的糟
而啟軍打電話回拉薩詢問了我們離開拉薩的班機
明天有飛機到成都，而且剛好還有兩個機位
後續轉機的航班與機位，也都有，能夠一天當中回到家
若我們趕得到拉薩，隔天一早搭飛機離開西藏，到成都
然後下午從成都轉機到香港，晚上再從香港轉機到桃園
一天當中搭三班飛機，轉兩次機
銜接這麼剛好的航班，不是常常有
若今天回不到拉薩，隔兩天雖也有班機，不過沒機位
之後就要等三天後才有班機飛成都
更麻煩的是，抵達成都的時間，無法與轉機到香港的時間銜接
必須在成都過一天甚至兩天，才能銜接成都到香港再到桃園的航班
所以臨時決定，一路能不停就不停
維持趕到日喀則的速度，直接到拉薩
隔天離開，轉機回家

一出日喀則
如同業司機說的，一路上不少路基都被土石流沖毀
路況很差，還能走的路段，車子都在土石流面上走
大部分路基被沖毀的地方，只有小台的越野車能過
大卡車就等著，等民工填補沖毀的路
這和我在三年前來時的印象中路況，完全不一樣
看來曠野一路往回趕的決定是對的，原本最有把握的路況都成這樣
誰也不敢保證最後一里路是否安全？

在這個地方，貼著雅魯藏布江
堵在路完全被沖毀路段上，連修補的餘地都沒有
雙向各有一、二十輛車受阻
當中有幾輛小台的越野車，決定搏一下
商請前方的車子挪出空間讓過，慢慢開到路被沖毀處
然後各憑本事的，全速衝過土石流，有驚無險的通過
曠野開的車，就是其中一輛
但絕大部分的車子，無論大車或小車，都決定繼續等，等安全了才過

回拉薩的半路上，雅魯藏布江對岸有一苯教寺院
江邊上有一渡船口，有渡輪舢舨載客、送物資
舢舨寬平，亦可運車過江

這個渡船口所在地的地名叫「大竹卡」
還沒到時，曠野就問，想不想去這間苯教寺院？
想去的話，他開車戴我們搭舢舨過江，直到廟門口
因為今天一路往回趕，到這兒還不晚，時間挺充裕的
所以我就決定，過江去看一下

到了渡船口，發現江上沒渡輪！
車子停下來，問了當地人
原來，前兩天，渡船碼頭整個被大水沖走了
渡輪舢舨，也一併隨大水而去
對岸苯教寺院下方的路，也被大水沖斷了
現在連碼頭都不見了！更別提過江了
過了江，也沒路可走
當地人，對它，避之唯恐不及
我們呢，來了三次，都去不了
由此可見，緣分未到
或者是，去不去，都可以
也有可能是，此地，與我們此行，無關
所以，怎麼去？都去不了！
拍了照片，證明到此一遊
來了三次，都沒記住啟軍跟我說的寺名
回來查了資料，才知道它稱「熱拉雍仲林寺」
也才知道它是西藏境內規模較大，影響較深的一座苯教寺院
下次有機會，一定會再去，我已經記住寺名了
還有下次機會的話

屋旁，江邊，缺一大片的地方，原本就是渡船碼頭
平常有渡輪舢舨候著，送人載車運牲口以及補給品
現在整個被大水沖走，一併隨江水而去

曠野不死心的，拿著我們帶去的望遠鏡
往對岸一直看，看還有沒有其他可能讓我們過江去
最後找到可過江的法子，就是車子生了翅膀飛過去
曠野已經擁有十八般武藝，但唯獨車子忘了裝翅膀
所以，再一次的放下去看看的念頭，回拉薩吃飯去

古有三顧茅廬的佳話，凡三次，才得見
但在我身上似乎不管用
2000年7月21日，我來第三次

寫這《西藏阿里記事本》時，為了確認阿里地區各區域相關位置
找了網路上公開的資訊，看到一張標注是西藏大竹卡的衛星圖片
衛星圖片中，在大竹卡雅魯藏布江的江面上，已經蓋了一座橋
也就是說，現在大竹卡已經無須渡輪舢舨載人運車過江
而是直接開車上橋就可到對岸，便利多了
那問我，已經這麼方便，還想不想再去？
我會說，不敢想，也不去想
這一次看到的是，老天爺把渡輪碼頭與舢舨給沖跑
萬一下一次去了，看到老天爺把橋給沖走了，那就不好了！
老天爺的臉色，誰都說不準
所以，不去想、不去想……

要離開西藏那天，早上六點半，啟軍跟曠野來接我們去拉薩貢嘎機場
在車上看了里程數，去回總行程3300公里
八點十分到機場，啟軍拿著證件與機票去櫃臺報到
曠野則在一旁跟著排隊同時看著行李
按理說，送客人進機場上飛機是導遊的責任，沒司機的事兒
基本上，把客人送到機場，卸下行李，司機的任務就結束了
但是，曠野不但沒走，還幫忙搬行李，也跟著我們一起排隊
當時機場人很多，也很混亂，排隊更沒啥秩序
有人要插隊，曠野居然當場開罵，跟人家吵架
這是我認識曠野這些天，第一次看到他發脾氣
不是為自己的事，為的是維護我們父子的權益
拉薩貢嘎機場擠滿人，亂哄哄的，這場景怎麼感覺似曾相識
三年前入藏時，回程到機場時，也是這麼的混亂，難道又遇上了！？

曾有同行跟我說，有一次去西藏，回程時，買了機票，訂了機位
但是到機場時，卻無法上飛機，理由是「機位不夠」
他的機位被直接取消，沒有任何解釋與補償
後來在西藏又多待了兩天，才順利搭上飛機
是什麼原因造成的？他到現在還是不知道

在我還沒去西藏前，就曾聽去過西藏的朋友說
西藏的回程飛機，就算訂了位，還不一定搭得上，因為，變數很多
只有確定飛機升空，那才算是確定搭到飛機，什麼變數？朋友沒說

我們上一次入藏，回程時，真的就讓我們遇到這個「變數」，開了眼界
當天，我們依照時間提前到機場，拿著證件，拎著行李，進到機場大廳
看到整個機場大廳都是人，登機櫃臺前也擠滿了人
人聲鼎沸到要放大音量，旁邊的人才聽得到
完全不是前幾次進出拉薩貢嘎機場時，那種步調緩慢，遊客稀少的景象
啟軍拿著我們的證件，擠到登機櫃臺前，辦理登機證
好一會，又擠出來，放大聲量，但壓低音調，在我們耳邊說：
「辦好了，沒問題！」
啟軍刻意把我們拉到一旁小聲解釋……
因為有阿兵哥退伍，這兒的政策是，當天所有機位，軍人優先！
所以我們這班飛機的機位優先讓給退伍的軍人，有餘位才讓一般乘客搭乘
原本有訂位，但還沒報到領登機證的乘客，機位就被直接取消
但有軍人退伍要搭飛機，幾乎都是前一兩天就開始安排機位
所以到搭機當天，退伍的軍人需要幾個機位？就直接取消幾個機位
被取消的人，只有排下班的飛機候補，或是搭明天以後的班機
而我們為什麼沒被擠下飛機？因為，我們買的是商務艙，在地稱豪華艙
雖名為「豪華」，但與時下的豪華機位完全不一樣
它只是比經濟艙的位子大一點點，一架飛機只有八個豪華艙機位
這八個機位被隔離在最前面，形成一種特區
豪華艙機位被列為是「保留機位」，保留給特殊乘客，不會輕易賣出
豪華艙的機位一旦賣出，基本上是不太會變動
會「被取消」的，都是經濟艙的機位
當天上了飛機，一看，商務艙只有我們，旁邊都是空位
往後一瞧，經濟艙中滿滿的都是穿制服的阿兵哥
我們那次入藏因為旅遊旺季機票難敲定，乾脆直接買了豪華艙，是對的
當時成都飛拉薩的班機都是維持「去回」航班
也就是由成都起飛到拉薩的飛機，幾個小時後原飛機載了旅客再飛回成都
所以，搭載我們到拉薩的飛機，幾個小時後就要飛回成都
這次入藏，下了飛機，在飛機旁看到好幾列的阿兵哥在整隊
停機坪中沒有第二架飛機，阿兵哥應該是要搭這架載我們來的飛機回去
當天有拍了照片，在〔3 拉薩機場〕文章中
看來，又有要去成都的旅客，要排下班候補或是搭明天以後的班機了

啟軍從登機櫃臺擠出來，同樣在我們耳邊小聲說：
「辦好了，沒問題！」
這次回程也是遇到一樣的「變數」，同樣的情況
也是有阿兵哥要搭飛機回成都，不過這次的人數沒那麼多
所以臨時取消了部分經濟艙的機位
我們出西藏的機票是啟軍安排的，豪華艙的機位不會有異動
啟軍沒說是怎麼弄到豪華艙的機票，或許我們是台灣人身分的關係
「被取消」的人，在機場大廳各自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弄到機位
所以整個機場大廳像叫賣市場，偶而還會聽到提高聲量的對話
在吵雜的機場大廳中，實實在在的，分別跟啟軍、曠野握了手
真心誠懇的跟這兩位貴人，好好的說了：謝謝！

九點登上飛機，豪華艙的位置全滿
我們父子倆的位置不在一起，沒關係，能有位置，能回去就好
飛機起飛後，跟坐身邊的乘客聊開了
他是西藏自治區民政廳的藏族官員，其他幾位也是官員，公務去北京
我們父子，夾雜在都是官員的特區中，算是另類乘客
他聽聞我們專程前往札達古格王朝，非常開心也佩服
兩個多小時的飛行時間，我們聊了好多關於阿里的事
看了後面的經濟艙，客滿，有一半以上的乘客，穿著綠色軍服
現在西藏拉薩航班的情況是否有變？不知道
經歷那兩次的「機位大挪移」，是20幾年前的事
不知道現在還是不是這樣

啟程往回走的第一天早上，發生了一樣的兩件事
為了搞定這一樣的兩件事，當天多花了好幾個鐘頭的時間
因此少趕了幾百公里的路，才又彎到神山招待所住了一晚
才餵到那隻大黃狗
看來，跟大黃狗，確實有這麼一段緣分要了，才會再去過一夜

發生了什麼事？
非常嚴重的事，也是我們一路上一直不希望遇到的事
這事兒，在《西藏阿里記事本》中，我把它歸類是：花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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