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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阿里記事本》79　你瞭解西藏嗎？

今天，為了趕路，六點拔營，七點不到就整裝上路
早餐，在車上湊和著吃一點餅乾、肉乾、巧克力……什麼的
曠野說，因為我們即將進入的是西藏最貧窮、最荒涼的地區
方圓幾百公里，人，沒幾個
想要找個當地人家，付錢吃點熱食，幾乎不可能，除非自個兒野炊煮來吃
曠野說，如果今天早一點出發，中途都不要停，就能趕到前頭店家吃中飯

曠野說得輕鬆，這「前頭」，感覺就像個把鐘頭，或是前面沒多遠似的
結果咧，車子幾乎沒停，一股腦的蒙著頭往前開……
連開近八個鐘頭，下午都過了一半，才看到有房舍

才看到幾百公里內
當地所謂最繁榮的地方
能看到最多人的地方
以及最「豪華」的一家餐館

事實上，我們也不得不往這兒來
因為這裡有一個管制站，只要往神山去，就一定要往這兒來
當地人稱它叫神山管制站，方圓幾百公里，唯一的管制站
我們必須去管制站報到，請哨管人員蓋章
然後，就地找飯吃

當然的，來管制站報到，什麼時間都可以
但是，想要吃頓熱餐食，就要自己抓時間
所以這一路上，除了下車尿尿外，曠野都不停車
曠野也不像之前那樣，凡是經過風景美，值得拍照的地方，都會主動把車停下來
到了地頭才知道，如果一路上走走停停，那到這兒時，就是吃晚飯了
怕的是，夜黑苦寒的，給再多的錢，都沒人願意幫我們煮熱食

飯莊裡，客人的桌椅在門旁，老闆的廚房在窗下
中間沒隔阻，可以看到老闆在炒菜，可以和老闆聊聊天
老闆強調，他們煮湯炒菜用的水，是來自神山的融雪
客人吃了他們的飯菜，會得到神山的加持與無上功德
我們，累得發軟餓得發暈，心中只在意一件事，何時可上菜？
我們會到這兒，不是為了神山的聖水煮的湯炒的菜
我們會在這裡，是因幾百公里內只有這間飯館
我們非來不可，不得不來，也一定得來

嗯～或許是得到老闆的言語加持信心喊話
神山聖水飯菜吃完後，嗯～頭沒那麼暈了，有氣力了
臨走前，沒有跟神山聖水飯菜合十
而是，一直謝謝老闆煮湯炒菜給我們吃
今天，沒有老闆忍受高寒在這兒開飯莊
神山的聖水，它，就是一條平常的溪水
我們，也吃不到現炒現做的熟食飯菜

曠野說得真沒錯！這一路上，還真的不見人跡
基本上半途遇到的外籍自行車騎士，不能算啦
在這遍地神佛之地，我尊稱他是「苦行羅漢」
這位大德的想法和行為，凡人參不透

一路雖然辛苦，但途中，遠遠看到傳說中最美麗的高山湖
它，是西藏三大聖湖之一，與神山並列齊名，也是最難抵達的瑪旁雍措湖

瑪旁雍措湖，湖面海拔超過4500公尺
瑪旁雍措湖的湖水，承接自神山的融雪
藏傳佛教信徒們認為，湖中之水是聖水
洗身，可消除百世罪孽；飲之，可祛除百病強身健體
佛教經典中將此湖稱為「世界江河之母」，因此被尊為聖湖之首

遠眺聖湖的地方，是一個山頂平坦地
必然的，在西藏，只要是山頂處，一定伴隨著經幡和瑪尼堆
看了隨身碼表溫度計，海拔5200公尺，溫度6℃
此處，藍天多於白雲，無人沒車，無風沒沙塵
視線無限遠，視野無限寬，經曠野指引，隱約可見神山頭
景色真的很美，但我們很有默契的，都不提說開車到湖邊去
此行，不是來觀光的

空氣稀薄一動就喘，眼簾也因景物美的不想動，所以多停留了一會兒
想想這地方，細細反覆體會這氛圍
瑪旁雍措湖，世界公認最美麗的地方
四周圍繞的，卻是西藏最貧窮的地區
若要我對瑪旁雍措湖下個評語
我會說，它，肩負著西藏的美麗與哀愁

1995年，一張闡述西藏宗教靈魂的歌唱專輯
在56個國家和地區同步發行
成為國際唱片史上第一張全球發行的中文專輯
專輯名稱叫做〈阿姐鼓〉
專輯中的主打歌名，也是叫〈阿姐鼓〉
乍聽這首歌，非常喜歡它的旋律
對歌詞中表述的情境，心裡只有「鬱結」兩個字可以形容
它講述藏傳佛教一段不寒而慄背後的故事

更久以前
在買賣宗教古董與探索宗教古文化的過程中，得知三件事

一件是說
在西藏內陸，許多地區，因為貧窮的關係，無力娶妻
為了傳衍子嗣，也為了解決生理問題
不得已，家中男丁只有共娶一妻，輪流共用
共用方式，多是以日期為分隔
有的是以日為限，有的是以週為限，有的則是以月為限
輪值到的男丁，就會在房間門口擺一雙他的鞋子
沒有輪值到的男丁，為了家中的「和諧」，會刻意的到離家比較遠的地方工作
而所生下的孩子，也只有母親大概知道是誰之子？
為了容易辨識，所以大多是以「日子」，也就是日期、週期或是月分命名之

另一件事
在西藏內陸，女人的地位非常的低
縱使再乖巧，再能幹，都擺脫不了這個低下的宿命
甚至，一個女孩子，一旦成年，就會被家中父兄半強迫的「請」出家門
這個女孩，便獨自在西藏荒原上流浪
當遇到一個男人願意收留她
她便會住下來，跟這男人一起生活，幫他生孩子
等哪一天，這男人覺得膩了，他就可以無須任何理由的離開
再去找下一個女人
而這已經躍升為人母的女孩，就待在原地，把生下的孩子扶養長大
如所生的孩子中，有女娃兒
等這女娃兒長大成年後，就又會面臨她母親的命運

第三件事
在西藏，充斥著極不平等的貴族與農奴階級之分
在西藏宗教中，很盛行用高僧或純潔女人的遺骨做成各種修行的法器
據說，施展人骨法器可以通佛、通菩薩，並可請諸天護法下降保佑人間
用高僧的遺骨做法器，是這位高僧生前遺願，這是出於自願
用純潔女人也就是處女的肉體做法器，這背後的意義就不是慈悲了
一個女人，被人活生生的扒皮抽骨凌遲到死，只為了別人要她的皮跟骨
這絕對沒有一個女人會自願當這個活體貢獻品
在西藏，只要寺廟需要人骨製法器，只要沒有高僧願意捨遺骨
農奴家未出嫁之處女，就是人骨法器的材料來源
在西藏，只要生在農奴之家，就沒有說「不」的權利
但廟裡的喇嘛都說，這是那些純潔少女們虔誠的奉獻

〈阿姐鼓〉這張歌唱專輯的介紹文字中，沒有明說「阿姐鼓」這三個字的由來
或許是，不好說；甚至，不敢說
不明就裡的人，單聽專輯中高亢的旋律，一定會以為是一首意境高深的歌
深知門道的人，就能從音律聽出卑微百姓的悲情
以及，在不人道的農奴制度之下，身為農奴之女的無奈

我第一次聽到〈阿姐鼓〉這首歌，就深深著迷
整個歌詞與旋律，更是深烙在心中
我對這首歌印象深刻，不是因為它歌聲唱得美，而是它所敘述的慟

我第一次聽到〈阿姐鼓〉這首歌，就知道它想表達什麼？
我是賣古董的，無可避免的，買過賣過「頭蓋骨＋人皮」的手鼓法器
所以知道手鼓法器代表的是什麼？

〈阿姐鼓〉，它的故事就是圍繞著一只藏傳佛教法器的手搖「鼓」
而這個鼓，用的是一張少女的皮做的
而這個少女，因為被寺廟喇嘛選中，成為宗教的獻祭品
而這個活祭品，被人從身上剝下皮膚，作成這只喇嘛手上的手搖鼓

看看歌詞所說……
一個孤單的小姑娘，有一天相依相伴不會說話的啞巴姐姐，突然不見了
但她不明白，也沒有人告訴她，她的姐姐為什麼離開家？
一直到像姐姐那麼大，她突然知道，是因為宗教的因素，帶走了姐姐
在她知道之後，她就四處去尋找姐姐
這時，天邊傳來了陣陣鼓聲，她終於明白……
原來，姐姐成為祭獻品，而犧牲了
那鼓聲，就是用姐姐身上剝下來的皮，製成的鼓，而擊出來的
或許，哪一天，也要帶走已經長大的她

〈阿姐鼓〉的歌詞很簡單……

〈第一段〉
我的阿姐從小不會說話
在我記事的那年離開了家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想
阿姐啊

一直想到阿姐那樣大
我突然間懂得了她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找
阿姐啊

瑪尼堆上坐著一位老人
反反覆覆唸著一句話
唔唵嘛呢叭咪哞
唔唵嘛呢叭咪哞

〈第二段〉
我的阿姐從小不會說話
在我記事的那年離開了家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想
阿姐啊

一直想到阿姐那樣大
我突然間懂得了她
從此我就天天天天的找
阿姐啊

天邊傳來陣陣鼓聲
那是阿姐對我說話
唔唵嘛呢叭咪哞
唔唵嘛呢叭咪哞

這首歌，的歌詞，的背景，描述的正是「身為西藏女人」的情境
女孩長大就要離開家
家中比她還小的女孩不會知道她為什麼要離開家
等女孩長大，知道原因後，也是她要離家的時候
老人口中重複唸著一句咒
表示這個宿命也是重複轉
思念的阿姐終於捎來訊息
結果還是要妹妹認清宿命，跟著轉

這裡不是人間淨土嗎？
這裡不是遍佈神佛嗎？
這裡，到底發生過什麼事？
這個地方，到底被下了什麼詛咒？
為什麼，要讓眾生之母，遭致如此待遇？

在車上，我特別問了曠野
在這兒，是否有這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
曠野說：
「有！但是不想去瞭解為什麼？
　因為，沒有人想去經歷這種事
　就算是『聽聽過程』都不想…」

所以一路上，爽朗隨和無所不談的曠野，有兩件事不談
一是，敏感管制區
第二，就是這種事

在顛簸的車上
在記事本中
寫下這麼一段話：
沒有親身經歷，絕對不會相信這裡的貧窮、艱苦與荒涼
沒有到過這裡的人，可以說沒有資格討論西藏
沒有到過這裡的人，可說是沒到過真正的西藏
沒有到過這裡的人，沒有資格說他瞭解西藏

回到家裡，翻閱筆記本，整理所拍照片
補了這段話：
別以為到了拉薩參觀過布達拉宮，就以為接觸了西藏文化
別以為到過大昭寺參拜了釋迦摩尼等身像，就以為融入西藏宗教
別以為去了日喀則參訪富麗堂皇的扎什倫布寺，就以為走遍西藏各地
別以為去到羊八井泡溫泉，就以為深入西藏風俗
外界已知對西藏瞭解的所有資訊
只是蓋住西藏那幢厚厚的神祕帷幔無意間被掀開的一角
還不到全貌的十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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